菜市场，上海早晨的独特风景线

 
第一次到上海，是1980年。上海的高楼摩登得叫人瞠目，但更叫我眼睛一亮、难以忘怀的，是上海的菜市场，让人一下子觉得什么才叫“目不暇接”。后来随着国家改革发展，外省的许许多多城市，五光十色的商场、鳞次栉比的大厦也一座接一座耸立起来。但是，要论最接地气、最让居民生活便利以及舒服的程度，菜市场的建设还真非上海莫属。
上海的菜市场称得上是这座超级城市的一绝，称得上是城市的一张独特名片。无论你走到哪个小区，只要是有居民住的地方，不远处，保准寻得着一个标准化的菜市场。
菜市场首先姓“菜”。一走进去，最引人注目的，当属眼花缭乱品种齐全的新鲜蔬菜。色彩不一深浅不一，全都码放得整整齐齐，择得干干净净，一眼望去，赏心悦目。尤其蔬菜的新鲜程度，绝对拔得上头筹。上海人买东西，讲究“卖相”——即所谓品相，从里到外的品质。品相不好，卖菜人宁可扔掉。这蔬菜的水灵鲜嫩，太叫我这个北方人叹为观止了。
特别值得一提的，是菜市场任何时候都有千奇百怪的绿叶菜。什么马兰头、杭白菜、鸡毛菜、红米苋、绿米苋、马齿苋、小棠菜、蓬蒿菜、塌棵菜、鱼腥草、荠菜、菠菜、韭菜、油菜、芹菜（光是芹菜就有好几个品种）、草头，等等等等，看得我直眼晕。在上海人看来，每天的佐餐是必有一份青菜的。他们有句俗话，叫做“一天不吃青，两眼冒金星”。我先生和我在北方生活多年，那时他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：买不到菜。我先前不明白：明明有那么多的菜嘛：白菜萝卜、西红柿土豆，还有豆角、茄子、黄瓜、青椒、西葫芦、南瓜、丝瓜，怎么能说没有菜？后来才知道，原来在他眼里，绿叶菜才称之为“菜”。
在上海菜市场里，东西南北各色干鲜之丰富，尤其是促使你兜兜转转流连忘返之程度，一点儿也不比百货公司差。这里不仅仅只有蔬菜，简直就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小社会：从头顶的美发到脚底的修鞋，从山东的煎饼果子到挪威的冰鲜三文鱼，可以说，你的一日三餐、家居生活、吃喝穿用方方面面的需求，都能在这儿得到解决，都可以让你得到满足。我甚至在这里买到过枕芯用的荞麦壳！所以菜市场另一个特点是全。一根葱、一头蒜、一根黄瓜也照样卖，不厌其烦。上海人的生活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菜市场才充满了亲切感。
一天早上，我正在买煎饼果子，就听见埋头摊煎饼的阿姨对着一位顾客打招呼：你好！对方也回应一句：你好！顺着话音回头，原来是位金发碧眼四、五十岁的老外，双腿跨骑在一辆自行车上，双脚撑着地面，排在我身后等着买煎饼。问问阿姨，原来对方是位老主顾了，难怪阿姨已经与他相熟了。
菜市场不仅卖菜，也有经营各种现做现吃的小摊。一次，也是在早上，我和先生在菜场外面简单的餐桌旁喝豆浆，忽然，看见另外一张桌子旁，有位七十多岁的男士似乎在哪里见过，也在和妻子一起用餐。我左思右想，这不是乒乓名教头张燮林嘛！我简直难以置信。我先生是个乒乓迷，他也觉得此人是张燮林。可是，在小菜场这样的地方，能有大名人出入？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，我不顾冒昧，走上前去问：“请问您是张燮林先生吗？”对方先是有点疑惑地看我，当我报出我也曾是一个兵乓球迷时，他点了点头，答道：“是的。”
都说上海人“挑剔”或“精致”，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。从上海的菜市场，让我看到了，“挑剔”和“精致”，意味着在这里生活有更多更好的选择，有更多更好的服务，有更加令人愉悦的生活质量以及体验。前不久见到一位北京的编辑朋友，在上海生活了三个月，见到我时感慨：上海生活真方便。我想，她指的恐怕是24小时便利店什么的，如果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更长的时间，也像我一样，去逛逛这儿的菜市场的话，说不定会有什么大作问世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