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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珍藏的《资本论》
发布时间:2024/12/09 商业 浏览:352
父亲九十岁高寿的那天,全家人为他庆生。他很兴奋,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经历,讲过往的人和事,虽然我们已听过无数遍,但谁也不愿打断他的倾诉。末了,父亲把目光落在我身上,若有所思后,要我陪他去书房。来到书柜前他打开玻璃门,吃力地端出一套三本《资本论》交到我的手上,郑重地对我说:“我老朽了,没什么可以留给你们了,这套书是政府奖励给我的,是我最值得留念的物品,传给你吧。”
1939年父亲以名列榜首的成绩毕业于原上海光华大学商学院。当时正值日寇入侵中国,战火四起,上海沦陷,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之际。在有识之士的引荐下,父亲先至昆明就职于英国人开办的中缅运输公司,后到武汉,在美国人开办的道奇汽车分公司任职。成立于1914年的道奇汽车公司正值全盛时期,为反法西斯战争生产了四十万辆载重车和数千辆坦克,成为战时的主要装备。
1945年8月日寇投降,内战又起。道奇汽车分公司迁址香港,时任分公司财务经理的父亲亦举家随迁。那时,父亲结识了一批爱国民主人士,他们经常聚在一起收听电台,传阅报刊,关注内地的战事,其心沉浮于国运。终于在1949年初秋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:新中国将于10月1日成立!那时如香港文汇报这样的进步报刊,都会随报纸夹寄一面小红旗。10月1日,父亲特意请假带领全家人外出游玩,临出门时将小红旗插在窗口。那天香港街头很多民宅和商家都插上了小红旗。不料,傍晚归来时,发现家里的玻璃窗被砸碎,小红旗被撕破,住宅区一片狼藉——作为英国殖民地的香港,成了国共两党暗中博弈的战场。从那时起,父亲经常伫立于楼顶的晒台上,凝眉默语,仰望北方……
有一天,父亲应邀赴约,在座的除了两位好友外,还有一位陌生人。寒喧后,陌生人自我介绍是香港某贸易公司的老板。他直截了当地请求父亲帮助搞到道奇汽车的零配件,要销往内地。他明确告诉父亲:国民党溃败台湾后,遗留下大量道奇生产的汽车和其他装备,它们不仅成为新中国建设的交通运输工具,亦是抗美援朝中的重要运输装备,然而由于美国与同盟国的经济封锁,国内根本搞不到道奇的零配件,致使许多装备带病工作或瘫痪报废。父亲听后,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单“生意”。
当时的香港与国内连接的陆路被英国人全面控制着,根本走不通,唯有走海路。如此一来,父亲等于肩负了采购与运输两大重任。拿到货物清单后,他默默地开始了行动,首先将货主目的地定位于日本(实际目的地是天津);随后联系道奇汽车总公司的好友、美籍华人史丹列,通过总部渠道购买所需物资;再联系香港的老朋友、四大船王之一被誉为“现代郑和”的董浩云先生,请求他帮忙安排运输船,并精心设计了海上运输路线。货船先由美国开往香港,泊在临近香港的公海上,父亲从码头乘船前往公海登上货船,亲自押运。为了避开国民党的纠缠,货船不走台湾海峡,绕行台湾外岛海域即太平洋,整个行程途径中国四大海域(南海、东海、黄海、渤海)和太平洋。如正常行使的话约需20天左右,绕道而行要增加三分之一的时间。出发时正值风浪最盛的冬季,货船在海上几度遭遇惊涛骇浪,每当险情出现,父亲无所畏惧,顽强地与船长挺身在驾驶舱里……当货轮驶出南海与太平洋进入东海时,又出现新的险情,这片海域东靠日本,南临台湾,北近韩国,可以说货轮是夹在美军、国军、韩军之间行使,稍有不慎,会前功尽弃。好在父亲预先作了准备,船头挂着表明船主的英属香港旗,将标志货主日本国三角旗悬挂于船尾,遇到拦截盘查,拿出目的地日本的运货单,加上父亲一口流利的英语和美国道奇汽车公司高管的身份,均顺利过关。
由东海临近黄海海域时,货船距离上海、江苏海岸线只有数百海里了,这也是最关键的时刻。一路的艰辛、风雨、隐忍和坚定,感动了苍天,夜幕即将来临之际,天空乌云密布,海面一片漆黑,行驶中的货轮突然调转船头,开足马力向西而行,在黎明前驶入大陆海岸线。船上挂起了五星红旗,迎着初升的红日,沿海岸线北上,从黄海进入了渤海湾,历经三十余天,最终平安抵达天津港。新中国贸易部的领导到天津港迎接我父亲,相见时,两人的手紧紧相握,其艰难险阻与来之不易全都显示在双方湿润的眼睛里。贸易部的领导盛情款待我父亲,还安排父亲参观沈阳航空生产基地和重工业企业,游览北京名胜古迹。
临别前的宴请会上,贸易部的领导将一套崭新的《资本论》赠予父亲,以表达深切的谢意和敬意,并希望父亲能够回归大陆参与新中国的建设。
回到香港后,父亲的心再也无法平静,新中国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、焕然一新的社会面貌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里。这部马克思耗费四十年撰写的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巨著,对于喜欢研究经济和社会科学的父亲而言简直是如获至宝,他把《资本论》放在床头柜上,成为每晚睡前必读书籍,经常会在不知不觉中通宵达旦地沉浸在《资本论》的求索中,母亲嗔怪他成了书痴。
终于有一天,父亲把母亲叫到晒台上,指着北方的星空说:“我们回家吧!”母亲欣然点头。当父亲提交辞职报告时,美国老板大惑不解地看着这位克己守职的助手道:“是要加薪吗?”父亲摇摇头,老板又提议:“我派你到日本分公司去当经理。”父亲依旧摇头,并歉意地笑道:“我想念家乡了!”得知此消息,也有好友规劝父亲慎思,然父亲去意已决。在各方人士的帮助和周旋下,1952年初春,父母亲带着我年幼的哥姐终于踏上回家之路。当进入连接大陆的罗湖口岸时,火车站候车大厅里的广播喇叭,突然响起了嘹亮的“五星红旗迎风飘扬”的歌声,我六岁的姐姐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,她是在进步人士创办的香港培侨子弟学校里学会的。幼稚的童声感染了其他乘客,大家一边拍手一边歌唱,整个大厅里的歌声与掌声两相呼应、感心动耳。回到大陆,按照我父母的意愿,安家在了故乡上海。父母双亲把精力和知识全身心地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中,开启了一段最漫长的人生之路。
“资本是一种强大的推动力,它可以帮助我们实现梦想,但也需要我们承担相应的风险。”《资本论》中的这段经典语录,恰恰印证了我父母亲后来的人生。
成年后的我曾多次阅读过《资本论》,然而对于不谙经济学的我来说,它无异于是部天书,最终中断了阅读,将《资本论》束之高阁。
光阴荏苒如流水。转眼间父亲和母亲已相继离世多年。在父亲十周年祭日到来的前一天晚上,我梦见了父亲!他穿着深灰色的长衫,戴着同色的爵士礼帽,右手撑着司的克手杖,在我家里转来转去,四处打量着。望着他板正的身材,目光深邃的眼睛,平静慈祥的神态,我喜出望外,从床上起身,喊了声爸爸。父亲笑吟吟地看着我,又扭头指了指书柜,我一愣,随即明白他指的是《资本论》。我来到书柜前,发现放在书柜正中的三本《资本论》不见了。咦,怎么不见啦?我着急地大喊道:“啥人拿了爸爸的《资本论》……”我从梦中急醒,梦境依旧清晰,父亲却消失了。时值清晨,窗外鸟语啾啾。我定了定神,蓦然想起数天前我整理过书柜,把《资本论》以及许多用不着的书籍打包了。哦,今天正是父亲的祭日,冥冥之中父亲在提示我。
我把父亲的《资本论》擦拭的干干净净,又恭恭敬敬地放回原处。我无法体味父亲对《资本论》的痴迷所在,但我知晓父亲热爱《资本论》的初衷是对美好未来的信仰。保存好《资本论》吧,那是对父亲最好的纪念。(卓娅)